07·灵甲问卜

    住持往回走来，元尘跟在身边。守阵僧也撤下阵法，蓝色腾天光柱消失。
    僧人们纷纷转回寺院，不乏受伤者。
    令珂见状，逆着人群，朝元尘走去。
    这时，元尘看到迎面走来的令珂，对住持道：
    “这位就是我和您说到的令施主，令施主，我身边的便是梵辛寺方丈，觉灵禅师。”
    “见过觉灵法师，多谢禅院收留。”令珂双手合十。
    “阿弥陀佛，令施主，请随我到经堂一坐。”觉灵禅师微微点头，毫无架子。
    令珂应着，跟随他们转入寺院前堂，大殿左侧，有一条小路。
    三人沿着小路往前百米，可见隐匿于郁葱的树木之中，一座单檐歇山木屋，便是梵辛寺经堂了。
    经堂背后一泓山泉，潺潺流淌，散成溪流，穿入前堂后院。
    长方形的屋身，烟青色木屋顶，屋顶上，四条垂脊雕刻有脊兽，是地藏菩萨的坐骑——谛听，据说它可以通过听，辨认世间万物，尤其善于听人的心。
    看来这座经堂，大有玄机。
    顺着禅意的白石小路走入，元尘打开门，引觉灵法师进入，待令珂也走进其中，他才进入，闭门。
    经堂非常明亮宽敞，蒲团，木鱼，经书柜规规整整放置着，一尘不染。
    觉灵禅师面对两人，席地而坐，他笑意盈盈，在禅桌上，斟茶一壶。
    “听元尘说，令施主竟然能洞穿精魂中的境，看到洛渊与虞苏的前尘往事。”
    他看向令珂。
    “所以我也很困惑，并不知其故。”令珂应着。
    “令施主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么？”觉灵禅师问道。
    令珂想了想：“小的时候，偶尔碰到特殊物件，会闪现出画面，但如此详尽，能牵绊情绪的，还是头一回。”
    他点头：“令施主体质特殊，与洛渊、虞苏，或有所渊源。”
    令珂惊诧：“我只是凡俗女子，怎么会和魔、仙搭边呢，况且…我完全不认识他们呀。”
    觉灵禅师笑了起来：“万物不可看表象。”
    她似懂非懂：
    “草木精魂，到底又是什么呢？”
    元尘耐心的解释起来：“修行：师法地侣财，缺一不可，尤其是“侣”。
    真正的侣，牵引着“情”，“情”这一字是修行的真谛，反反复复最为炼心，也最助脱俗。
    但还有一种侣，是被动形成的，其中或许不带有双方融会之情，只是互相协作，成就彼此。
    草木精魂就是这一类。”
    令珂悉心听着。
    元尘继续说：“它们生长于俗世，因为种种巧合，得到修行的契机。
    但仅凭它们自身，是无法完成的，需要侣，而最好是人类。”
    觉灵禅师颔首：“草木可修成精，兽可修成妖，万物有灵，皆有机缘。不过，最难得的是人身。”
    “为何？”令珂疑惑。
    “因为人的经络系统，最适合修行，也是唯一有机缘一个轮回达成的，所以它们将精魂融入有缘之人，也是得到成仙之机缘。”元尘解释。
    “伴人，伴随器物而修，来日可化形而出，与常人无异。”
    “…原来，只是为了普普通通的人身。”令珂托着腮，吃惊不已。
    “所以才说人身难得。”元尘淡然一笑，接着说：
    “不少修行人的道侣，都并非人类，阴神算是灵类。
    恶灵属于阴神的一种，阴神之于生人，如果可以夺舍，就类似于饿了三天的人看到食物一样，终究不是义举。
    收复他们的魂器就是其一，却是最寂落的一种修法。”
    “明白了，所以初一的度化仪式，就是此义举，也是助恶灵修行，以免他们选择夺舍的捷径。”令珂恍然大悟。
    元尘：“令施主聪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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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觉灵禅师道：“恰到适宜之时，若令施主不介意，让元尘为你卜上一卦，解答心头之惑。”
    “当然不介意，求之不得呢！”
    听闻要为她卜卦，令珂来了兴趣，街头半瓶醋居多，据家里长者说，如果遇到高人，这是十分神奇之事，她也想见识见识。
    元尘在摆放经书的长柜顶端，取出一大一小的圆形物件，将它们置于长桌中间。
    仔细一看，像是缩小版的成龟甲，小的是墨绿色，大的是金绿色，完全打磨成乌龟的壳状，壳面厚重，十分精巧。
    奇怪的是，背上都混沌一片，没有任何纹路图案。
    “这是什么？我只见过铜币爻卦。”令珂俯首观察着。
    元尘：“此为玄甲卦，百年老龟圆寂后，以它的甲骨融合精魂雕琢而成。”
    “又是精魂，看来上好的法器，都少不了它。”令珂狡黠一笑。
    他继续交代：“接下来，你只要澄心谴欲，将杂念方法，凭直觉，把右手放到其一之上即可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令珂开始静坐宁心，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满月的光，是虞苏和洛渊的画面。
    “…我静不下来。”她着急。
    元尘念咒：
    “无踪无形无影无遁无心，心相依于息，相守于息。息行心行，息住心住，息运心运，息止心息。心息相合，心息一体。”
    逐渐的，令珂感受到心念与呼吸，成了一体，呼吸深沉缓慢，心念也平缓放空。她闭上眼。
    元尘继续说道：
    “不怕念起，只怕觉迟。念起是病，不续是药。”
    心已澄，神已净。开始起卦。
    觉灵禅师在一旁闭目养神。
    元尘将两枚灵龟甲翻过来，底朝天放着，令珂睁开双眼，混沌不在，瞳仁清亮许多。
    她伸出右手，将手心放在墨绿色的灵龟腹，触到令珂手心，甲腹立刻变幻流岚，缓缓旋转起来。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    令珂松开手。
    元尘把龟甲翻覆过来，原本囫囵一片的背，竟显出上下中左右，五种隔开的图腾。
    “太极八卦，载舟之水，万物，众生，中间为众妙之门。”
    元尘蹙眉思量，眼神中透露出稍许不可思议。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令珂疑惑，上面的图案，她丁点儿也不认识。
    元尘看向觉灵禅师：“师父…这…元尘不明白…”
    “怎么啦？卦象有问题么。”令珂不解，看他这样，有些紧张。
    觉灵禅师仍是闭目，问道：“令施主家里，是否有信道之人？
    且修为了得，已得仙身。”
    令珂摇头：“除了外婆有些信仰，信的是佛家，其余家人，都是普普通通的行商小贩，哪里来的得道高人呀。”
    “再好好想想，远亲呢？”元尘追问。
    令珂毫不犹豫地否认了：
    “如果有的话，我何须投奔小友，直接让他指点一二，就可以混江湖了不是。”
    “照师父的意思，看来我想得没错，令施主总有天，会走上修行之路的。”
    元尘将龟甲置于手掌中，用念力还原。
    令珂一皱眉：“为何？我才不要！”
    元尘问：“令施主，有何顾虑么？”
    令珂道：“我打小所见的修行人，要么在街上招摇撞骗，要么在寺庙道观里吃斋念经，再或者隐居山水间不问世事，这三样，我哪一样都不喜欢，哪怕修成了，少了红尘乐趣，又有什么意思嘛！”
    元尘不置可否，笑了笑。
    她急急道：“觉灵禅师，元尘，你们说的可当真，我什么时候会修行？如果…是八十岁，倒没关系。”
    他仍是不动声色。
    “哎呀呀，到底什么时候，六十岁也好。”她的脸因为着急有些红扑扑的。
    元尘：“等人找上门来，有求于你的时候，修行之路，就开始了。”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令珂还想问什么。
    觉灵禅师打断道：“令施主，其中真意，还需你自行领悟。”
    令珂也只得谢过他们，道别之后，回到禅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