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万劫不复

    第四十九章  万劫不复
    她的孩子……她历经生死劫难才保住的孩子！
    那侍卫喘着粗气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贤王府传来消息，说……说小公子啼哭不止，恐是想念母亲，请、请将军您……亲自去一趟……”
    “他指名道姓要我去？”沈若岚扶住身边宫人的手臂，指尖都在颤抖。
    这绝非什么想念母亲的温情戏码，而是明目张胆的威胁！
    “放肆！”御座上的皇帝勃然大怒，一拍龙椅扶手，“好个贤王！竟敢掳走功臣之子！简直目无君上，丧心病狂！”
    他转向沈若岚，语气稍缓，带着安抚，“沈爱卿莫慌，朕即刻派禁军……”
    “不必了，陛下！”沈若岚猛地打断，“臣妾自己去！”
    她很清楚，此刻任何大张旗鼓的行动，都可能激怒已是困兽的贤王，危及孩儿性命。
    “若岚！”亦无归上前一步，面露忧色。
    “陛下，”沈若岚朝着龙椅深深一拜，背脊挺得笔直，“臣妾的孩子，臣妾必须亲自去接回来。恳请陛下允准！”
    皇帝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：“……务必小心。朕让亦无归在王府外接应，若有异动，即刻……”
    “谢陛下隆恩！”沈若岚不等皇帝说完，已猛然转身，提起裙摆，步履急促却不见丝毫凌乱，朝着殿外疾步而去。
    此刻，什么朝堂风云，什么构陷阴谋，都比不上她儿子的安危重要。
    她快步穿过宫道，身后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议论。
    “哼，还不是她自己招惹的？若非她咄咄逼人，非要置顾砚卿于死地，贤王又怎会出此下策？”
    “就是，一个妇道人家，不好好相夫教子，非要搅和朝堂，如今惹火烧身，自作自受罢了……”
    这些酸腐刻薄之言，如同苍蝇嗡鸣，沈若岚却充耳不闻。
    她的心早已飞到了贤王府，飞到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身边。
    她脚步更快，几乎是小跑起来，金钗步摇在鬓边凌乱地晃动，往日里沉稳端凝的将军风范荡然无存，只余下一个心急如焚的母亲。
    贤王府邸门前，竟不似想象中那般剑拔弩张。
    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家丁守着，仿佛只是寻常的一日。
    沈若岚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的狂跳，昂首走了进去。
    穿过几重庭院，终于在正厅见到了贤王。
    他悠闲地坐在主位上，怀中赫然抱着一个襁褓，正是她的孩子！
    那孩子似乎睡得正香，小嘴微微咂摸着，浑然不知自己身陷险境。
    看到沈若岚进来，贤王脸上挂着和煦得令人齿冷的笑意：“若岚来了。你看，这孩子，本王甚是喜欢。”
    他低头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婴儿粉红的脸颊，“不哭不闹，胆子倒是不小，有几分你当年的风范。”
    沈若岚站在厅中，目光死死盯住贤王怀里的孩子：“王爷，您到底想做什么？”
    “做什么？”贤王抬起头，笑容不减，眼中却毫无温度，“本王说了，只是想看看这孩子。毕竟，你父兄在时，与本王也算相交莫逆，情谊深厚。如今故人不在，看看他们的外孙，也是人之常情，不是吗？”
    “情谊深厚？”沈若岚嗤笑一声，眼中满是讥讽，“王爷这话，自己信吗？我父兄光明磊落，岂会与您这等两面三刀、背地里算计构陷之辈称兄道弟？！”
    贤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，随即又化开，仿佛毫不在意她的指责。
    “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。你看，”他晃了晃怀里的孩子，“本王可曾亏待了他？他睡得多安稳。”
    恰在此时，那婴儿似乎被惊动，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，看见抱着自己的陌生人，非但没哭，反而咧开没牙的小嘴，笑出声来，还伸出小手去抓贤王的衣襟。
    沈若岚的心猛地一揪。
    孩子的天真无邪，此刻却像一把钝刀，割得她心头发疼。
    她看着贤王那副慈爱模样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。难道，他真的只是……
    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，贤王抱着孩子，缓缓站起身，朝她走近了几步。
    距离近得沈若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。
    “若岚，”贤王压低了声音，“你很聪明，也很能干，连顾砚卿和赵雪棠都栽在了你手里。但是，”
    他凑到她耳边，几乎是耳语，“有些事，不是你该查的。有些账，也算不到本王头上。”
    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，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寒意。
    沈若岚恶狠狠地抬眼瞪向他，目光如刀，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。
    贤王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，退开一步，恢复了那副温和亲王的派头：“顾砚卿贪赃枉法，赵雪棠构陷忠良，这些事，本王也略有耳闻。他们咎由自取，自有国法处置，与本王何干？”
    他几句话，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，仿佛之前所有的暗中勾结、输送利益都从未发生过。
    “好了，”贤王将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递向沈若岚，“孩子也看过了，故人之情也算了了。带着你的孩子，回吧。”
    沈若岚几乎是抢一般地将孩子紧紧抱入怀中，那熟悉的、软乎乎的触感和奶香气息，终于让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。
    她甚至来不及再多看贤王一眼，转身便疾步离开。
    回到顾府，沈若岚抱着怀中熟睡的孩儿，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，只觉得一阵茫然。
    窗外天色渐暗，屋内光线昏沉，映着她苍白而疲惫的脸。
    她低头看着孩子。
    小家伙睡得香甜。
    就是为了这个孩子，她从地狱爬回人间，步步为营，小心算计，不惜一切代价。
    可刚才在贤王府的那一幕，却让她第一次开始怀疑。
    这般与虎谋皮，将自己和孩子置于险境，当真是对的么？
    贤王今日能掳走孩子一次，焉知不会有第二次？
    他背后的势力，又该是何等庞大？
    这条复仇之路，是否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充满荆棘与血腥，甚至可能……万劫不复？
    “我的儿……”她喃喃低语，声音微不可闻，带着一丝颤抖，“娘亲是不是错了？是不是……太不自量力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