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 年6月5日 香港

    第二百四十二章
    1975年6月5日 香港
    香港站站长办公室里，杨志鹏正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行动组长劳志勋大发雷霆。
    “你不是说那个富都酒店的老板是你的线人吗？你不是说你的组员一直在严密监视吗？你不是说已经派人假扮记者对他进行策动了吗？怎么突然弄出人命了？！这下怎么收场？！啊，你告诉我，怎么收场？！”
    坐在一旁的田之雄起身给杨志鹏茶杯里续了些热水。
    “还有你，罗清泉，你现在还是香港站的研究组组长，不要把位置坐歪了！”
    田之雄无奈地说：“站长息怒，我也是职责所在呀。”接着又温言劝道：“站长，现在事情已经出了，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想应对策略。”
    杨志鹏余怒未消，指着劳志勋喝道：“在这么敏感的时期，搞出这么档子事，会造成什么样的国际影响？！总部查问起来怎么答复？！啊，你说！”
    劳志勋半低着头一言不发，老老实实听着站长的训斥，心里有些后悔，对这件事太过积极了，下面的人手法太毛糙，富都酒店的老板也是他发展的，如果追究起来，他要承担直接责任。
    沉寂了一小会儿，田之雄不失时机地说：“站长，我刚从办事处过来，听说一个紧急情况，针对自杀事件，今天下午三点，其余的九人要在帝国酒店召开记者招待会呢。我的想法是由我和劳组长一同到会场去，掌握第一手情况，并了解香港新闻界的反应，然后回来撰写报告，紧急向局里报送。”
    见杨志鹏态度稍霁，田之雄又打圆场道：“其实吧，这事也不能怪劳组长，他的计划和安排没有问题，只是这位张先生被关了二十多年，又迟迟不能与亲属见面，经济上也出现困难，心里产生绝望，一时想不开……。“
    杨志鹏板着脸道：“你们都出去吧，下午记者招待会后，马上写个现场情况报告给我。”
    “是！”
    出了门，田之雄捅了捅哭丧着脸的劳志勋，“行了，振作点儿。”
    劳志勋长叹一口气：“这个活儿真不好干，太敏感！哎，罗组长，刚才谢谢你啊。当初你在会上说得对呀，应该等候上峰的明确处置意见。”
    田之雄一拍劳的肩膀：“亡羊补牢吧，打起精神，咱们下午帝国酒店多功能厅见。”
    田之雄没回办公室，径直开车出了门。车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，看见街边有个公用电话亭，他下车打了个电话。
    “唔该，系不系邱博士诊所啊？（你好，是不是邱博士诊所？）”
    “系啊，请问揾边位？（是啊，请问找哪位？）”
    “麻烦请邱太听电话。（麻烦请邱太太听电话。）”
    “等阵啊。（稍等啊）”
    “Hello，边位？（喂，哪一位？）”听筒里传来柔美的女声。
    “我系罗生，依家个智齿痛得呗得了，请问邱博士可呣可以加番个号？（我是罗先生，现在我的那颗智齿痛得不得了，请问邱博士可不可以加个号？）”
    “你依家过来啦，我话俾讵听。（你现在过来吧，我告诉他）”
    “呣该噻。（谢谢啦）”
    推开治疗室的门，邱博士劈头就说：“最近见面是不是太频繁了？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？”
    田之雄径直躺在牙科椅上，说了句：“我说，你听。”
    邱博士拿起牙科器械，点了点头，凝神静气。
    “一个半月之前，十名被特赦释放的前战犯来到香港，由中国旅行社香港分社安排住在尖沙咀的帝国酒店和兰宫酒店，希望可以赴岛内与亲属团聚。昨天上午，这批人中的张铁石先生被酒店员工发现在富都酒店自缢身亡。”
    邱博士微微点头：“这些我都知道，新闻上也报道了。可你刚才说，他们一行人入住的是帝国酒店和兰宫酒店，那么这位张铁石先生怎么会跑到富都酒店去自杀呢？”
    “这就是我要进行系统汇报的。自从电台广播了释放全部在押战犯的公告后，在其高层引发很大反响，程民康和香港站杨志鹏很快就被召回总部。为此，陆工会举行了专题会议商讨对策，并严令媒体一律不得报道此事，对刊载此消息的国外报纸也一律进行查禁没收。程民康和杨志鹏回港后，曾召集陆工会办事处和情报局香港站组长以上干部会议，会上传达了陆工会专题会议精神，要求小心应对，但没有提出具体应对措施。陆工会和香港站的特务一直在对这批人进行严密监视。后来，据程民康私下对我说，之所以没有提出明确措施，是因为上面对此事意见有分歧。一派认为，这批人都曾是军事将领，年纪也大了，在这边又都有亲属，可以由救济总会出面，允许他们来探亲，这一派主要是老一辈的政治人物；另一派则坚决反对，他们以少壮派军官为主，认为如果放任这批人进入，会对思想和社会造成巨大冲击。为此，救济总会曾派人到香港接触过这批来港人员，要求他们写申述信作为申请表格的附件，申述信的主要内容有三：一，说明动机；二，表明入境无条件；三，愿意遵守法令。如满足上述要求可批准进入，并办理手续。十人经商量后认为可以接受，孰料没过两天，其高层人士又发表谈话，推翻了前述说法，逼迫这批人必须在香港公开发表认错声明，然后以难民身份向救济总会申请。十人对于这种出尔反尔的态度十分愤怒，严词拒绝发表认错声明，同时拒绝以难民身份前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