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场空

    跟在素珍身后的是她本人的遗腹子，穿着一件泛白的道袍，低着头，向叶曼文打招呼时，声音如蚊虫一般大。
    林二夫人修建的佛堂并不大，只是供奉了一座千手观世音菩萨，与一般寺庙的香火环绕不同，佛堂是南北通风，而且左右还有两扇地窗，装饰更是以银白色为主。佛像前摆了三个蒲团，显然是林二夫人以及素珍母女三人平日做功课所用。
    叶曼文刚踏进佛堂，就感觉心里安静了下来。
    “曼文，给你父亲上柱香。”
    叶曼文接过林二夫人递过来的三炷香，对着灵台上的牌位，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，而素珍母子悄无声息的出了佛堂。
    素珍的女儿林之雪临出门时，快速的抬头偷偷的看了眼叶曼文，而后兴奋道：“娘，大姐长得真漂亮，而且看起来脾气好像也不错，哎呦。”
    往后看的林之雪一头撞在了岿然不动的素珍身上：“娘，您怎么不走啊？”
    素珍没有话，只是看了眼佛堂，而后迅速转身离开。
    素珍母子住在在青华园的一个跨院里，两间正房，左右两间厢房，院子里配了一个粗使丫头，还有一个管事老妈子。
    “娘，你在找什么呢？”
    林之雪从出生就跟着素珍住在青华园的跨院，这辈子都没有出过青华园，今日新来的叶曼文，让其格外兴奋，连话都多了起来：
    “娘，你，大姐喜欢绣花呢，还是画画呢？亦或者弹琴也可以啊？听她是在乡间长大的，娘，要不.......您问问二夫人，若是曼文喜欢，这些我都可以教她的。”
    姑娘一个人长到二十二岁，没有同学，没有玩伴，显然是寂寞坏了。
    素珍没有回话，翻箱倒柜在找着什么，守在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见衣服洒了一地，赶紧上前：
    “珍夫人，您需要什么，我帮您找。”
    素珍嘴里念念有词：“怎么找不到了，我放哪儿去了。怎么就找不到了？”
    管事妈妈见素珍像是着了魔一般，翻遍了整个屋子又转到另一个屋子翻找，不由得担忧道：
    “之雪姐，珍夫人这是怎么了？怎么从佛堂回来就像丢了魂似的？可是在佛堂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    林之雪也看出了素珍的反常，其回想了一下，摇头道：“没发生什么事啊，就是见了一面刚回到族中的曼文大姐啊。”
    “找到了，找到了。原来在这里。”
    素珍从一个大柜子底层翻找出了一个锦盒，打开看了一眼，而后珍宝似的捂在心窝。
    林之雪恰巧也看到了锦盒的东西：“娘，这是胎毛？”
    锦盒里放置的是一根红绳绑着，嫩黄嫩黄的一戳毛发，一看就是初生儿的胎儿。
    素珍眼神闪了闪，含糊应了两句，而后把自己关在了房中，就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。
    青华园上灯时分，林二夫人还特地的亲自赶过来慰问了一翻，不过素珍的房间灯已灭，房门紧锁。
    毕竟是寄人篱下，避而不见园子的主人，终究不好，管事妈妈打了个哈哈道：
    “二夫人，今天我们夫人身体有点不适，所以早早就歇息了，明天夫人醒过来后，我会替二夫人转达的关切之情。”
    林二夫人不以为意，摆了摆手：“她既然不舒服，那明天就让她歇着，不要来佛堂做早课了，身体要紧。”
    管事妈妈应了一声“是”，把林二夫人送到门口时，林二夫人转身交代道：
    “我那里还有一副好山参，葵妈你跟我过去一趟，取了过来熬过你们家夫人喝，今晚张医生已经歇下了，明天我再让人把他请过来。”
    院子里的话声虽然不大，可是依然清晰的传入了正房素珍的卧室，合衣躺在床上的她，禁闭的双眼一滴泪珠滑。
    凌晨时分。
    跨院里守夜的丫鬟也已睡下，而素珍的房间却突然亮起了灯光。
    只见其一身红色旗袍，脚上穿的也是一双红色高跟鞋，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朵红色的大玫瑰。
    若是管事妈妈在这里，定能一眼认出素珍穿的这身衣服正是她出嫁那天的嫁衣。
    素珍对着镜子，涂上口红，完成最后一步的装扮，手里端着下午翻找出来的那个盛装着胎毛的锦盒，最后看了眼镜子中喜气洋洋的自己，而后转身开门离开。
    守在青花园门口的婆子正一点点的打着瞌睡，突然感觉一阵风从眼前飘过，待其睁开眼睛时，因为天色昏暗，其只远远的看到一抹红色。
    婆子身子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：
    “我老婆子不会运气那么差吧，这都能遇到鬼？”
    待其上前几步认真查看时，那个突然出现的红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，其不由的松了一口气：
    “幸好是虚惊一场。”
    青华园中间隔着一片梅花林便是林氏祠堂。
    林氏祠堂占地四十多亩，里面根据不同的年代分成了十进院子，每一进院子又根据不同分支划出了一个个院。
    而每个院里都摆满了大大的牌位。
    林氏祠堂24时都有人把守，一般每月初一十五，各个分支的负责人都会来上香祭拜先祖。
    一般女子，若不是身份尊贵之人，鲜少能够踏进林氏祠堂，不过素珍因为贞洁的守|寡二十多年，所以族老特意给了她进出祠堂的权利。
    “珍夫人，您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？”
    自从族老允许素珍进入祠堂后，素珍每天去佛堂做早课前都会进祠堂给她过世的丈夫上一炷香。
    守在祠堂大门的家丁看到素珍比平时早到了两个时不，还一反常态的穿着一身大红色，诧异不已。
    家丁见素珍面无表情的进了祠堂，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    平时珍夫人虽然胆腼腆，但是对他们这些守门的，都是礼数有加，今日其连头也不点的就从他身边路过。
    守在大门外的家丁眼快天色越来越亮，可是进去的珍夫人却迟迟没有出来，终于忍不住叫人了。
    此时的青华园却早已亮起了灯光，整个园子骚动起来。
    从梦中被叫醒的林二夫人披着一件外衣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，一下一下的摁着脑门：
    “葵妈，你好好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    跪在地上的葵妈头发散乱，脸色苍白，嘴唇抖得一颤一颤的：“回.......回禀二夫人，我们家珍夫人不........不见了。”
    “不见了？”
    林二夫人扬手让桂妈停止按摩，疑惑道：“素珍自从进了青华园后，这二十多年都没出过林府，她能到哪里去，你仔细找过没有？”
    葵妈心急得快哭了：
    “二夫人，整个青华园该找的地儿，我都找遍了，可就是不见我家夫人，二夫人，求求您派人知会大夫人，找找我们家夫人吧，我们家夫人今天下午从您这院子回来后，就有点反常，我怕，我怕......”
    林二夫人是心里没谱的，闻言心里也乱了起来，此时和林二夫人同一个院子的叶曼文听到消息，也来到了客厅。
    “哎呦，曼文，天色还早呢，你起来干嘛，心着了凉。”
    林二夫人一边拉着叶曼文坐到自己旁边，一边叠声吩咐：“桂妈，快拿件披风给大姐披上，金子你去泡杯热茶过来，给大姐暖暖胃。”
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
    叶曼文坐下后摆直接开口道：“我们青华园就只有一个出口，而且还有人把守着，若是素珍阿姨真的不在这个园子，找守门问一问便知。”
    林二夫人心疼的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给叶曼文披上，看着叶曼文淡定自如的模样，觉得自豪无比，依言吩咐道：
    “听到大姐的话没有，把守门的牛婆子叫上来问话。”
    牛婆子正半睡半迷糊着呢，听到二夫人传话，吓得瞌睡虫子立马跑光，等听到问话内容，心里一颤。
    敢情她看见的不是什么鬼魂，那个红色身影很可能就是珍夫人。可是她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，又怕受到玩忽职守的惩罚，一时不知作何回答：
    “回禀二夫人，珍......珍夫人........”
    正在此时，门口有丫鬟紧急传话：
    “回禀二夫人，祠堂的守卫有事求见。”
    祠堂的人怎么过来了？林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道：“快，快把人传上来。”
    守卫人低着头，眼睛看着地上，必恭必敬的给林二夫人行了一礼道：“回禀二夫人，三十五分钟前，珍夫人就进了祠堂，可是到了现在还没从祠堂出来。”
    原来不是不见了，而是进了祠堂。
    素珍往常也是每日进祠堂一次，林二夫人不以为意的打了个哈欠：“行了，人找着了，都回去休息吧。”
    林二夫人转身对叶曼文和颜悦色道：“曼文，你也早点回去，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呢，女人可不得熬夜。”
    叶曼文见守卫依然跪在大厅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，皱眉道：“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。”
    守卫正等着这句话呢。
    闻言，守卫快速的抬头感谢的看了眼叶曼文，着急道：
    “正是，回禀大姐，二夫人，珍夫人今天是穿着一声红色嫁衣进的祠堂，而且神色不太对劲，我怕......”
    红色嫁衣。
    无端端的怎会穿了一套红色嫁衣进祠堂。
    在场的众人心里都冒出了不好的念头。
    此时牛婆子眼睛一转，也大着舌头，结结巴巴道：
    “回........回禀二夫人，珍夫人的确是穿着红色嫁衣出去的，我问她去哪儿来着，可是她却一句话也没，像一阵风似的就从我面前飘过了，我原本想着等你起来了，再汇报的。谁......”
    若是珍夫人出了事，她有了这套辞，怎么也比她什么也没有看见，什么也没强。
    牛婆子正圆着谎，林二夫人却已经从椅子上起来，直接往外走：“快，你们谁腿脚比较快的，快点进祠堂把珍夫人给我找出来。”
    显然，大家都觉得珍夫人很可能是出事了！
    想想都觉得瘆得慌，大半夜的，一声红衣，穿梭在一进进的灵堂前，层层叠叠的牌位下。
    林二夫人也是着急晕了头，林氏祠堂就连林家一些偏远的庶支都没有资格踏入，佣人们更没有资格了。
    好在，叶曼文的腿脚快。
    但是她并不知道祠堂在哪里，虽然有功力，但不得不跟在祠堂守卫的身后，到踏进祠堂，其正想运功前行时，抬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祠堂，转身对守卫道：
    “珍夫人在哪进院子？”
    守卫一愣，随后想起叶曼文还没进过祠堂，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布局，其赶紧回话道：
    “就在二进左手边第二个弯，第三排的天佑苑。”
    林氏祠堂一共有十进，越往后面，辈分越大，后七进都是林家嫡支占据，只有前面三进才是林家庶支牌位放置之处。
    叶曼文几乎是功力全开，足尖连点，眨眼睛就原地就只剩下一道道残影，惊得守卫的嘴巴合不拢嘴。
    二进的园子很大，叶曼文根据守卫的提示，几个呼吸间穿梭过十几个灵堂，最终停靠在一处不大不的院前。
    只见书写着天佑苑的院，灵堂的屋檐下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绫，白绫里套着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。
    此女子正是失踪不见的珍夫人。
    叶曼文慢慢的闭上了眼睛：“终究是来晚了。”
    此时珍夫人的脸色早已成猪肝色，眼球大大的突兀出来，舌头更是直接伸出老远。
    显然早已死去了多时。
    “素珍，素珍？”
    拐角处传来林二夫人的着急的呼唤声，叶曼文眼睛豁然睁开，足尖一点，正要上前捂住林二夫人的眼睛，可为时已晚：
    “啊~啊~”
    林二夫人被掉在空中随风摇曳的红色身影吓得尖叫连连，而后晕倒在叶曼文的怀中。
    “怎么了，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    得到消息的林夫人也赶了过来，待看到珍夫人狰狞的面孔时，也是吓得险些瘫软在地。
    显然，守卫是同时向林二夫人以及林夫人报信，所以林夫人与林二夫人几乎是前后脚赶到。